文/黃于玲
紫花,畫的是亞麻。張泉豐翻出十五年前故鄉老相片,畫了晨曦中的亞麻花,猶帶著昨夜夢境般的紫,當陽光由樹叢後方漫過來時,改變的不只是它的色彩,更是現實的演替。
我看《紫花》,從畫面下半部往上透出朦朧霧氣,深情的綠漸染為飛揚的薄紫,那混著泥土、水氣、陽光的氣息拂過田野小溪,在畫面上蠢動。
數不盡亞麻,從土壤鑽出然後是一層綠,一層紫,一片太陽下的紫光如大地精靈,在清晨時走過人間。印象派講究的光線,落在亞麻花上,有晨曦的溫柔,染在更遠的田野成為金黃色的光暈,韶光荏苒。這寧靜無人的早晨,不只有看不見的動物、植物正在忙碌的生長著,竹林後有一片令人好奇的世界,位在繞過田埂右手轉那裡似乎不為人知。
畫家心裡有數:這一片晨光紫花,隱藏著不堪的現實。遠方隱在竹林後方有養著上萬隻雞的大型養雞場,近幾年來,這面積不大有百戶人家的小里,就有大型養雞場六座、大型養豬場三所,空氣污染、水污染在所難免。近年環保法規較以往嚴格,情況已經改善,不然蒼蠅到處飛...空氣中雞屎混搭豬屎味,有時加上雞毛的燒焦味,應該是在焚燒死雞吧!一下雨,上游的養豬大戶就排放出清理豬隻排泄物的大量廢水,灌溉用的溪水難堪的黑濁一片,魚群暴斃,浮屍片片。
近年許多畫家回學校深造,課堂上必須對作品提出背景說明和畫面分析,如果缺少觀察、思考、技法,文字往往流於空洞的堆疊,不像以前畫家有感而發那麼自然生動。張泉豐1965年生於苗栗,創作紫花時對家鄉的環境變化做了上面的觀察,更有趣的是他說:
或許這幅畫有點「粉」,或所謂的「粉飾太平」吧,美就像另外一種型式的毒品!
他對技法稍作描述:紫花主題,我是一株株、一朵朵深具耐心的去刻畫它。其間,為了增加晨露的濕度感,做了類似水洗往下流動的效果。後來還是做由前至後、清楚到模糊的變化,並不想強調單一焦點的做法,這種架構法則,有時候並不是那麼適合於每一種畫面。 過分焦點化可能造成畫面結構力量的消弱,視點停滯於焦點,不能在畫面上自如地悠遊穿梭。通常如採用聚光法的舞台燈打光法,在強烈明暗對比下,會有如CSI影集的犯罪現場感。光弱一點,畫面就會有著如LOMO照片特有的暗角或隧道感:有著文藝青年傷春悲秋的體味。
張泉豐畫出紫花的昨日今生,可以是某人或某時代的隱喻,也可以是個人的反思,或是人與人之間互相觀察的提示,畫家說出畫面背後看不見的臭與惡,使作品增加戲劇張力。印象派靠光線決定色彩,觀者由色彩想像時間,紫花的下一個晨間,將是另一番景象。
台灣畫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