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9日星期二
陰天 28.2℃
今天穿大紅上衣出門,隨意套著卡其色七分褲。
一個月前第一次穿這件新衣,孩子說我老了才會買紅色衣服,南說我穿那麼紅是要去招蜂引蝶。我說,啊,早知道就買桃紅色的,更厲害。
紅色,像火。
上午九點鐘,才把香插上香爐,電鑽就隆隆響起,像是讀秒那麼準確。
有些工人站在樓梯口準備下手,有些在樓上,一個最強壯的、理小平頭的男人,坐在窗前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玩弄著手機,不久,提起工具,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仔細一看,是電鋸。齒狀鋸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個空間,有些記號和文字,都是設計師作的,指引工人如何拆除。
我輕撫著用了16年書櫃的門板,算是告別,然後很快的下樓。它的香味,細緻的紅木色,每一次從中取書、再放回原處的美好感覺,確定將它緊緊的鎖入記憶。要在電鋸啟動前逃走。
直到昨夜,還在整理畫廊的東西。丟掉、不丟掉,不是誰可以協助。連自己也不確定除去實際用途以外將近30年的文件是否因為對自己具有意義而該留下來。
一張紙上,一個日期和記事,都是一個情節、一個故事的種子。我翻到一本李石樵簽名的畫冊,看他的字跡,不同於看畫冊上的圖版,歪斜的字叫人感覺脈搏的跳動。
有時候,只能望向窗外,讓悠悠歲月迅速從眼前消逝時可以稍微喘一口氣。
就是難以相信,那些從櫥櫃中拉出來的東西曾經活生生與你共存,而且多到超出想像。有一本客戶預約簿,是活頁的,可以抽出插入重整,密密麻麻記著他們想要的作品希望畫廊去找來。那時沒有電腦,更別寄望資料庫或網站這種數位科技的協助,靠的全是人工。我認出其中一位職員的筆跡,是中興大學中文系的標緻女生,有甜美溫純的笑容。
想來也奇怪,對每件事仍感到新鮮與驚奇的內心,已經承載這麼多經歷。每一件事,都從純真開始,結束於苦痛的智慧之啟發。
打包的紙箱,散落四處。一堆堆垃圾,其實是書和畫冊。一大疊完稿,上面還貼著描圖紙,有設計的標示。面對它們,徹底感覺自己的蒼老。
在電鋸啟動前離開。走入秋風裡,想像一些東西正在死去,意味著有些東西正要誕生,竟感覺有些異樣的快感。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