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眼皮確定不跳了。
為什麼那些書,在從印刷廠的包裝紙拆下來,淋上墨汁、油漆時,眼皮一直跳著?這些曾經由他人代清除、或是貨運行要免費運走可以很乾脆的結束時,卻偏偏自己捲起袖子、戴上手套,蹲下來,殺-下去。那墨汁的黑、油漆的白,都成了血腥的紅。
動手時,左眼皮不斷的抽動,難道這是一本書從書寫編輯到出版發行儲存一路跟隨的結果,而他們堆積如山,再也承載不了。
白漆由書的封面、側面滲入內頁,在明天或後天漆乾了以後,但願無法扒開。最好可以目睹著一本本直接推進焚化爐,但他不是屍體。我也可以在敦化南路口架一個鐵欄子燒掉,製造一條新聞,但是這又何必。如此作為和懶散,應該是一種失望後的疲倦。
貨運行司機和舊書攤老闆,百思不解,後者看了一屋子書後,出15萬元。我不要。另外花錢請工人來把書破壞掉,讓他徹底成為垃圾,煙消雲散。我加入破壞的工作,以便懲罰自己。
阿不急也蹲在地上,不久,他問我腳酸不酸?我說不酸,忘記會酸,他說他會酸。我說,當生意人很難,我一直學不來,我們的祖先都沒有作生意的,我們的基因裡缺乏一種要素,只能後天學習,我沒學習,畫廊就開了,三十年還學不好。
只留三個鐵架的書。南站在一旁問我會不會心痛?我沒有回答。人生的過程很奇妙,每次經歷一件事,尤其是失敗的事情,就會長出一些智慧,讓你下次不會再犯,痛苦讓人變聰明;也會磨去真情,讓你趨近理性。
李石樵曾經悄悄剪掉許多不滿意的畫,以便留下來的都是傑作。我留下的書,和毀去的一模一樣。
1979年7月27日,買了一本文明的躍昇,當時不認識譯者漢寶德,書沒看完,每次搬家卻都帶著。他在譯序裡面說到,科學只有在藝術、生活背景的襯托下,才顯出它的光輝。這一本書,一直留下來。
今天,對王智斌的過客有些感覺。
台灣畫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