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次買票才看到海角七號。朋友在票房還不到一千萬時就催促我去看,總是被工作拖著。旁邊排隊等進場的一家老小,與平時出入這家電影院的年輕人看來是那麼不同;達到3億元票房,就有超過100萬人來看,等於近5%收視率,看電視可是不要錢的。
這部電影被當作國片的希望,我看是不只。台灣人在電影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地、語言、傳說和故事、台灣人的樣子與命運,貫穿一甲子。我看到自己。卻有些疑惑:
這部影片的拍攝到完成,好像沒有政府補助;政府補助的電影都是哪些? 日治時期的故事讓台灣幾代人看了又哭又笑的現象反映了甚麼? 進電影院時人們想看一個感人的故事還是一部得獎的作品? 又為何藝術市場會被媒體引導到消費就該算計能賺多少錢的功利心上,而不在乎藝術品裡的台灣價值?
影片中寫信的日籍老師,正好與台灣前輩畫家的年紀與養成背景相當、情感相近,我想到鹽月桃甫和石川欽一郎,還有比較鮮為人知的桑田喜好,他們幾次進出台灣,最後孤寂終老日本。電影中日籍老師在戰敗返國的船上寫信:「我還真搞不清,這一趟到底是返鄉還是離鄉?」
也就是這樣,台灣前輩畫家從日籍老師學習繪畫,開始台灣西畫歷史,不知不覺成為時代的必然。台灣畫從此跨出真實誠懇認真的第一步,沒有投機取巧才又有了第二步:中堅畫家,解嚴以後開始創作的第三步:年輕後起之秀。這幾部曲都由老師、畫會、時代變數串連,傳承與創新。稍年輕的如1945年以後出生的中堅畫家,處於第二、三步之間,又稱為「戰後第一代」。許多畫家以戰後第一代自居。
就在看電影同一天早晨,報紙寫著:馬總統為臺灣光復以來第一位親臨孔廟參與祀典的國家元首。
現在又回來使用光復,以後恐怕也會出現「光復第一代」畫家這樣的名詞。從光復到戰後再到光復,我們活在這些字詞反覆變動裡而沒有感到政府對人民感受有何恰當的作為。把戰後改為光復用語,比起電影海角七號要遺忘60年的情感容易得多。
電影一開始就是1945年12月這一個時間點,台灣畫用1945年戰前、戰後來分析時代背景帶給創作者的影響,其實是帶著個人的情感因素與命運無奈的變化。日本在台灣50年,國民政府來台至今近60年,許多電影,有些以台灣日本為題材,或以台灣國共為題材都有人拍攝,也都寫下不同的票房紀錄,有趣的是數字記錄著社會各角落的心聲,讓有心人去解讀。
我第一次在電影中看到台灣價值以這麼自然真實的方式呈現,又深刻觸動人心。如果要談國片市場有希望,這個現象對照在藝術消費市場,參與者一心抱著買畫可以像中國當代藝術那樣瞬間賺大錢的功利主義,顯得更加令人疑惑。精緻藝術原是文化的火車頭,沒想到參與者把台灣畫壇搞得像當舖,還瀕臨倒閉,從政府到業者會不會感到一些羞愧呢;我會。
幸虧還有一些文化人反對政府補助政策,認為好的作品不是補助出來的,患難反而可以激勵創作;幸虧這部電影是從台灣紅起來而不是先得了奧斯卡,人們必須對自己先有信心。藝術市場怎樣經營,以後人人都知道海角七號就是一個例子。
藝術的價值,只存在觸動人心,不信學人家畫起當代,賣起當代,再取名海角八號,看看行不行。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