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26日星期三 陰天 23.7℃

昨天一早，坐車去台中參加林之助追思會，人們把兩層樓會堂擠滿，現場沒有哭泣聲，倒是偶而傳來笑聲，林之助直到驅體離開世間，還可以為所愛的人帶來笑料。

「別站在墓前，我不在那裡。」歌聲悠揚，那麼他確定是在風中、雨中、花裡、鳥的歌聲裡、愛人的幸福裡…。

我在昏暗的座位上，翻閱惜別畫冊。胡志強市長在台上說，他直到這兩年才努力了解什麼是膠彩畫，那麼像是林之助這樣的畫家的價值，對多數人來說都是陌生的。林之助那樣細緻一生的結束，好像一個美好年代畫下句點。

輪到他的學生曾得標發言時，他說老師看過畫以後叫他別畫美的畫，改畫醜的。他想了很久，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得獎的畫是一張故意畫著醜陋的作品時，才恍然大悟。

生命在塵土飛揚的世間滋長，不分美醜貴賤。藝術在時代的變遷中轉換著他的內容，沒有人再度計較他的形式與派別。

我把照相機關上。胡市長一定還活在選舉中，他在講台上開著支票說，他要蓋一間美術館，不只林之助，每一位畫家都要有一棟美術館在台中市，每個街道轉角都有，處處都有美術館。

台灣已經走入另一個時代，只是塵土飛揚，沒人看清物體的輪廓。即便明日國家異名為台灣，已經不是昨日的台灣，今天就已經變成住國外。

別站在墓前，他不在那裡。現實呈現的是，講台上的影片，有一段畫家的聲影，他正在說怎樣追求他的伴侶；還有一段影片是90歲的畫家在跳踢躂舞，影片清晰收錄了舞鞋碰觸地面有規律的踢踏聲，聽起來就像是雨下在芭蕉葉子上的滴滴滴答。追思會不是告別式，林之助沒有回來，會場上他卻無所不在。

有一張相片，是爸爸拍的，廖繼春、陳夏雨、林之助三人並肩坐在一起。那一年爸爸同時是他們的學生，228事件發生的年代，風聲鶴唳。現在相片中三人都已經不在，會場中有人致詞時突然停下問著，我這樣說你聽到沒有；沒有回音。那人只好轉述，林之助說，作為畫家，小便不必脫褲子，大便軟孳孳，做人糊裡糊塗。

早上起床，很疲倦。吃一片吐司，泡一杯伯爵茶，食之無味。仁愛路的木棉花已經開了，小葉欖仁的樹葉全部掉光。一些樹葉飄落，一些花蕊正要開放。

台灣畫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