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7/8/29
地點：台北市 劉永仁畫室

約好上午9點半去劉永仁畫室。這個時間已經是我的午後，從紐約回來時差始終沒調好，每天凌晨三點醒來。台北艷陽下，看到的東西都因為光線太亮而失去色彩的濃度，直到深入劉永仁的畫室，才發現美色仍存在世間。

如果地域也有顏色之分，我在台北看到的是綠色和一切曝光過度的色彩，紐約看到的色彩豐富而變化迅速，劉永仁畫室則有著義大利印象的拿坡里黃和迷人的灰、紅、藍。當然畫家一定不認為這個名稱是恰當的，因為它們確實與我所見過的灰、紅、藍、黃都不同。

劉永仁說，義大利拿坡里的民房喜歡塗著一種明度高的黃色，後來這種黃色就被稱為拿坡里黃，他使用的黃色暗些。在我看來，仍然充滿躍動的喜悅，是一個藍天下自由奔放的世界。色彩猶如香味，很容易挑起敏感神經，引人走入綺情幻覺。

我從色彩進入劉永仁的繪畫世界，這樣的經驗，竟然與其他訪問過的前輩或是中堅畫家不同。我問，你的畫裡可有台灣的元素？他說，我生於台灣長於台灣，妳說呢？他去義大利八年又回到台灣，我看見他面對畫布的嚴謹與愉悅，超越很多人。不過我仍在思索，他所謂的「呼吸」到底指的是什麼？

劉永仁生於台灣米的故鄉──池上。大學從文化美術系畢業後到義大利米蘭深造，1995年獲得國立米蘭Brera藝術研究院碩士。他的創作媒材從水墨、到壓克力、再到油畫顏料、以及近年開始使用的鉛片和蜂蠟。比較特殊的媒材：鉛片和蜂蠟，在創意以及繪畫效果上，很有發展的空間。所以我就特別去了解它。

鉛片厚薄不一，卻都一樣柔軟，具有可塑性。它可以捏成心所要的造型，捏皺了也可以用酒瓶再把它撫平，猶如熨斗在燙衣服。鉛片天然的灰色，讓塗在上面的色料呈現出令人驚喜的視覺效果，這大概是畫家一直在追求的創新體驗中，最動人的結果。不過有些作品直接以鉛片為畫布，也讓這樣一件作品重達好幾公斤。

劉永仁將鉛片摺成他所要的造型──繪畫上的個人元素，在上面畫畫，再塗上蜂蠟。這些呈現半立體形式的造型元素，後來又被黏貼到畫布上，它的造型有些像是一片樹葉，或是一個感性的幾何圖形。由於每件元素都來自畫家親手創作，包括一個畫框、畫布邊緣、畫框背面的彩塗等，以至於整件作品充滿著畫家個人呼吸的痕跡。

我在畫室挑選作品的時候，很自然從作品中歸納出一個個系列，它們的關連性可能來自色彩、造型、或情感，所以我就讓它們在展覽與畫冊上，成為個別系列。令人驚喜的是，劉永仁從系列繪畫到環境繪畫的探討──他是南畫廊第一位以環境繪畫觀念來表現畫展的畫家。我們在他已經擬好的鉛筆草圖中，討論如何在畫廊的巨大隔板上作畫，再把已經完成的作品融入。這樣的表現，很容易詮釋人與空間的關係、空間與環境的關係，因為觀賞者已經進入實體環境的體驗中──人就在畫裡。

我想這大概就是畫家所謂的環境繪畫。一種畫中有畫的概念，現實空間與作品空間的「相互滲透」，更強化了抽象概念中的「呼吸」效果，我想起畫家說的：「讓精神無限的舒展」。

殷因用萊卡相機拍下畫室的場景，雖然略過了畫布上留下的筆刷痕跡的特寫，我在回家的車上，想起那些縱橫交錯的筆之足跡，仍可以輕易想像畫家在創作時呼與吸之間的生命之脈動，或許，加入這部份才使美色之旅有了嚴肅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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