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先生又來看畫展，每次畫展第一天、第一人就是他，像是一名逛畫廊的模範生。今天，臨走時給我一張新名片，上面寫著：「青山不墨千秋畫，綠水無弦萬古琴」。

他說他是喜歡青山綠水大自然的人，也愛看畫展聽音樂會，今天南畫廊「月色戀人」是行程第一站。早就知道，開畫廊也是一種慈善事業，美化人們的生活；甚至延長了美好的生命：

老先生問起南怎麼沒看到？他去北美館看前衛：六○年代畫展，特別欣賞了南的兩幅畫。我說，老闆請病假了。他臉一下變了色，說他去年直腸切去20公分，現在天天過得自由自在，天天都是美好的生活；特別祝福南早日康復。

昨天在台大急診處，作了各種檢查顯示南的健康狀況還好，只有血色素稍低；不過他一直閉著雙眼，令人不禁擔心起來。醫生要打一針自費的Losec，去藥局買藥時發現上面寫著「阿斯特捷利康大藥廠」，這是朋友的公司，注視著熟悉的名字，終於在驚慌中感覺一絲親切。

從下午到晚上，我們被移到急診處的的暫留區，南打了兩針生理食鹽水以後，精神來了，好到可以和女醫生吵架。她不讓他走，說要觀察一兩天，他直挺挺坐起來對女醫生說：「不行是不是？我可是拔了就走喔！」他指著手腕上的針頭，說著就要拔下去了，我趕緊拉開。不久，他穿著汗衫短褲就走出醫院。

他的設計朋友們十個有九個胃出血，還是四十多歲就發作，南這兩三年才「趕流行」，拒照胃鏡、拒吃潰瘍藥、現在又拒留院，有辦法自己再造一個胃啊。我可是快得憂鬱症了。不過這次他乖一些，願意照胃鏡，病人卻都排滿了，等到哪一天不知道，醫生說在急診處排比較快，他沒獲得確定日期，一秒鐘也不願等。

早上去菜市場買幾條黃魚和圓鱈，蒸著中午吃，現在只能吃稀飯，配簡單的食物。秋日朝陽，照在肩上，舒服得令人想哭。魚販不知底細，遠遠對著我喚：「美女，今天想吃什麼魚？」我聽過，公園的大陸妹也是被陌生男士喚著美女這種輕蔑的字眼，我希望自己有力氣回他三字經。

窗外的樟樹，沒入夜色中。早來的黃昏，把一片翠綠遮去。我嚮往秋天明曜日光下的景色，那像是水浸過一般清明的影像，不沾一片塵埃；風中搖曳的枝葉的姿態，像是指揮的手，引導著自然的樂章演奏著。關上電腦，去煮一杯熱熱的咖啡，今天換一個大杯子，每喝一口，都要感謝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