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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張炳堂 搭飛機來台北參加台陽展，下午馬上又回去，中途到畫廊來看李太元畫展。

他一進門就抱怨太早下車，從仁愛圓環走過來，「簡直累死了！」我倒一杯溫開水給他，不喝。南泡一杯甜甜的奶茶，一口氣喝光，台南人就是愛吃甜的。

他看了李太元的作品，特別提到「顏料很厚，油畫就是厚才過癮。」不過他說，以前郭柏川批評陳澄波的畫太厚，「又不是秤斤賣，」又說：「我六年級時，陳澄波已經四十歲了，他對我解說好幾幅畫的內容，」他沉思一下說：「那是我一輩子唯一一次看見陳澄波。」

這是很奇妙的感覺，當時間退到一定的長度以後，兩名聞名畫家是被等距離觀察。一時間，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對著四十歲的中年人聆聽美術的畫面在腦中浮起，真是一個動人的景象。

台灣南部的畫家總是熱情而衝動，張炳堂說張啟華和郭柏川也是時有衝突；而張炳堂的衝突是，在他的內裡自己與自己打架。

他畫了一幅台南土城的花園，參加這次台陽展。我說，看了你的畫，別的畫都變成黑白。他說，「我用的黃色顏料很貴，一條小小的五、六百元。」畫家總愛提起顏料的價格，畫廊從不用「工本費」定價，那賦予畫布的內容不只是色料而已。

聊天的時候，張炳堂看著一幅李太元的〈忠孝東路〉，裡面畫著101大樓，他說，從來沒去過101，想去看看。南於是開車載他去信義區繞一圈。

張炳堂遠遠的看著101，直到抵達樓底下看不到尖塔。問他要不要下去逛逛？他搖搖頭，連車門都沒打開。

他離去以後，那灰色系的衣著所構成一個無色的身影還留著──和他的作品毫無關聯。常常有人問，為什麼張炳堂畫的電線桿都是斜的？一個小女孩因為買不到他畫的玩偶硬是痛哭流涕。這些問題都屬於畫廊，就算對畫家說了，他也只是淡淡一笑，絲毫不甘他的事，他只管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