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的老藏家又回來買一幅畫，付了現金，不久就把畫提走，和以前囉唆的個性完全相反。他會再來，是因為朋友收到陽光之島畫冊，借給他看一下，一碰畫冊，心就「中毒」了。

從他身上，我發現藝評家最好由資深買畫人來兼職，他可以針對一幅畫，從日出講到日落，聽的人全累倒了，還振振有詞。有一次，他評一位畫家的作品，從畫廊評到畫室，還沒說完，起先畫家洗耳恭聽，後來累到不行，又不好拒絕，竟然──送給他一幅畫才了事。

回想起來，那出自一名畫迷口中的言論，雖然主觀，卻有身歷其境的真實感，不像那些沒花過一毛錢買畫的人寫的美術文章那麼隔靴搔癢，搔首弄姿。他的出現，不是時光倒流，而是台灣人性格在朝夕拍案的浪花中終究顯出他的硬度。

昨天江仔又從紐約回來，馬上去關渡看新畫室，然後再趕來畫廊，他說，哇，那麼大的空間，可不是開玩笑。他一趟巴黎紐約行，終究回到台北，又要大幹一場了，我這樣想。台灣，畢竟是浪跡天涯藝術家最溫暖的臂彎，也是唯一的市場，其他都是緣木求魚。

今天畫廊顯得格外寧靜，敦化南路上車流來去匆匆，樓下台銀很長的隊伍，原來在換領紅色的百元新鈔。這台北最後的熱鬧，等到過年，會有兩天短暫的寧靜，朋友對孩子說，這才像是我童年時的台北，一年都這樣就好了。我發現人的習性是回到原點。

特別空出一天整理桌面文件，一張旅行相片散落下來，孩子的背影，在天鵝群中，像另外兩隻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