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5.26日記

晚上突然接到林之助的電話，他明天就要回去美國：「我們只好一年後再見了。」他這樣說著，我不知如何回答，感覺像是一位久違的同學又要出國去。

電話中，他提到這幾天突然發現隔壁外省人家的庭院裡有一棵玉蘭花，但是花已經開過了。他畫不出玉蘭花或是含笑。那是他答應畫給我的，沒畫出來也要說一聲，他們這一代的處事態度就是這樣，一諾千金。

「隨便你高興畫什麼就是什麼了，」我說，心有意，才畫得出可愛的東西，我也知道，與人有約是一個負擔，中間都不問他畫好了沒有。

林之助又問起爸爸，「他喜歡運動，身體很好吧？」我說，他都去釣魚。本來北美館問了五○年代畫展要借爸爸那幅林之助四○年代的畫可不可以？後來又不了了之，我問林之助，他說不清楚有這個畫展，展了什麼畫也不知道。不過他最高興告訴我的是：阿扁總統去看他了。

「你跳舞給他看了嘛？有沒有教他跳踢踏舞？他該學一學。」

「我只跳給他看，有一雙新的舞鞋，跳起來有聲音，很好聽，啊，我一直要告訴你這件事，電話都打不通。」原來他把住家和畫廊的電話弄反了，白天打到家裡，當然沒人接電話，這次又不知怎麼弄對了。他說：

「人老了就不中用，都已經八十七歲了。」

「你的畫還很清秀，哪有老！」

「啊，有你這句話我太高興了。」他不只喜歡畫花鳥，也喜歡台灣農村、或有些灰色調又和諧的鄉下生活風景畫。我腦海裡浮現他筆下的農村風景，他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的傳來，那熟悉的中部台語口音，加深心底的鄉愁。

「那麼，再見了，本來六月要去台中看你，沒想到會這麼急著回去。」

「沒辦法，有SARS，老二買了機票叫我們先回去，這樣比較放心。」他又補充：

「喂，明年三月會再回來，三月啦。」

掛電話之前，我向他要一張和總統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