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朋友寄來「新窮人」的文章，轉向窗外，看著春天發芽、嫩綠色的樟樹葉子，昨天買的海芋剛剛放上窗台。風景是心靈的調諧器。

我看見窗外，一名穿著高雅、背著名牌皮包的女士正穿過慢車道，由敦化巴士站往畫廊方向走來。她不只打扮優雅、身材苗條，連走路姿勢都和「窮人」不同。這時我腦海裡還是一個個文章描述的窮人的模樣，總是慌張或茫然。

現代的窮人和以前不同，他們只是失業或人生暫時失去著力點，「有工作能力卻找不到工作」，不變的是，沒有多餘的錢花在精神糧食上，像一幅畫。畫廊每天出現的，不是這些有知識的新窮人，而是另一批逐漸移向富裕的新富人、或是將身上所剩最後一分多餘的錢放在購買一幅畫上的中產階級，好讓自己保持尊嚴的繼續工作。

早上一通約著來看畫的中年職業婦女，錯過孔來福的畫一號5000元時期，直到現在一號貴了三、四倍，終於決定要買。我問她：

「現在經濟變好了？」

「其實都差不多，不過，我出差去過二十幾個國家，那麼美麗的風景就是一張相片，和畫不一樣，畫有感情。」她又說：「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總要為自己買些真正感動的東西。工作很辛苦，錢是慢慢存下來的。」

她向畫廊預約的畫，是這十年來讓她的精神感覺富足的東西，經過那麼久的思考，歷經各種經濟危機，仍未放棄的願望。她說：「決定了，我不要再讓自己失望。」

如果這世界被兩極化為極有錢和極窮，中間的人正逐漸向兩方靠攏，畫廊永遠只出現前者、以及少數人—他們像是車主開著車去輪胎行免費打氣，瞬間精神富足。並非有錢才快樂；並非很有錢才很快樂。

昨天在洗溫泉的時候，又遇到那名白白胖胖的醫生太太，她很久沒來，原來是洗溫泉時遭小偷，氣得出國去散心。也難怪，她每次都全副武裝下水—衣服脫光，卻還帶著翡翠項鍊、翡翠手鐲、紅寶石鑽戒、南洋珠耳環、連小腹也圍著一圈金項鍊。從沒見過肚子也在戴項鍊的人。那一天她要拿首飾去修改，丁丁鼕鼕的寶貝一起放在包包裡用衛生紙包起來。「我知道，那人盯我很久了，真髒呢！」她生氣的說著被竊經過，滿臉痛苦。我沒有首飾，沒有她的痛苦。

每次工作告一段落就看看窗外，讓心平復一下，再回來找工作的缺點。很簡單的事情，也要很嚴格去確認，這是一種態度，一些老畫家是這樣做的，我向他們學習。朋友傳來的文章寫著：要有把事情做到最好的態度與企圖。這一點決定自己將向更富或更窮的方向移動。

今天很早就上班，我發現上星期很懶散是因為工作太少。忙過以後的休息，是一天中最大的滿足。南說我是變態的工作狂。不能聽他的話，他可以為生活擺地攤，我不敢，我必須比他那種人更加倍努力才行。

朋友對孩子說，你必須時時有擺地攤的心理準備，即便眼前生活體面。現代人充滿對未來的不確定感，有些人轉入藝術領域尋求心靈的自由。我發現，富足的人是那些在既有狀態下願意花腦筋尋求最佳生活方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