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未來預約幸福
在一家中式自助餐廳吃飯時,遇見一對母女。女兒說什麼也挑不
出一樣菜來,媽媽苦口婆心問這問那,女孩拼命搖頭,她要吃的,這
家店都沒賣。走到另一端,媽媽說:「唉呀,那稀飯看起來好吃極了
,我們叫兩碗來吃吃吧」小女孩皺眉說:「可是,可是那裡面黃黃
的是什麼東西呀?」
當台灣小朋友開心吃著薯條的時候,竟然連地瓜都不認識了。我跑
去詢問一位廣告人,她做過許多兒童產品的廣告;召集一次座談會,
邀請多位兒童美育學者;採訪幾位老畫家,談談他們小時候對這世界
的看法;最後,還在台北光復、仁愛國小做問卷調查…,到底今天台
灣小朋友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台灣畫的未來又是如何?
「台灣畫」雙月刊是以生活方式,介紹台灣目前以及將來的繪畫
美術,使它成為我們生活中永恆、美麗的資產,也成為傳承的依據。
要留一幅畫給子孫,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一代?我們的繪畫美術仍處於
童年階段,將來要往什麼方向去努力?
■即溶兒童
問卷調查結果出來了,有部份兒童長大後要當歌星,放假在家裡
最愛做的事是睡覺。美術老師說他們最愛畫大便冒煙,上課忘記帶畫
畫用具是常有的事,帶他們去美術館看莫內、羅丹展,是懷著看恐
龍蛋一般的心情。
我算一算,孩子們生下來喝即溶奶粉長大了,媽媽上班來不及
做晚餐就吃泡麵,超市賣著牛奶一沖即可食用的果凍…。現在的孩子簡
直成了即溶兒童!凡事簡捷急就章、甚至草率,來的快、去的快,台
灣美術文化的種子如何埋入他們心中,只用我們想像的方法可以嗎?
■田心里
我出生到六歲,一直住在中部一個叫「社口」的地方。有一天,
父親提著幾隻大皮箱向我們道別,母親說,我們即將要搬去台北,爸
爸先去安排住家。
沒想到二天之後,爸爸提前回來了,手裡仍舊提著滿滿的大皮箱,拼命
搖頭對母親說:「台北那種地方,天氣潮濕、地方又擠,不適合孩子
成長。」
父親冒著失業的危機,硬是推掉了同事夢寐以求台北教職的聘書
,好不容易,在台中鄉下找到了南屯國小的新職,我們也搬到了「田
心里」居住。
田心仔直寫成「思」,也是我一生最懷念的童年之所。它真的是
位於一片稻田的中心,出入總要經過一條細長、彎曲的田間小路。
從早到晚,我聽見蟲鳴鳥叫,也看著朝日夕陽;白天與水牛為伍、晚上
與螢火蟲嬉戲。夏天拿著吃完的西瓜皮去餵鄰家的豬,冬天踩著濃
濃的晨霧到學校去。假日,我看見爸爸與叔叔種著一種叫「木耳」的
東西,當它由粗木上長出來時,我確實相信那就是樹的耳朵了。
我常在地上畫畫,用一根樹枝描寫天上的飛鳥,風來了,又將它
吹散掉;天上彩虹的腳,到底是落在什麼地方?弟弟只會玩泥土,全身髒
兮兮,童伴都叫他「玩土的」。
我們三餐有時只吃蘿蔔乾與花生,但是爸爸郤借錢去買了一台唱
機,每晚臨睡前,一定播放古典音樂,直到夜深,當父親關上音樂,
我又從夢中醒來…。田心里的生活形式,似是與生俱來,從未令我懷疑,自然得猶如一隻鳥由天上飛過。
■給他一枝筆畫彩虹
本書出版以前,為了拍一張蓮霧樹的相片,我在天母半山腰留連整個下午,也意
外遇到了觀音山的黃昏落日。我們與主人透過紗窗,在屋裡欣賞夕陽
;整個客廳倒滿蛋黃的色彩,隨著落日的腳步,逐漸轉為昏暗,這個
迅速轉換的美景,畫家說:「落
日不是用眼睛看看就可以畫出來的。」
當孩子仍是童年的時候,我們對他的未來寄予希望,強迫他做的
每件事都是要他將來成龍成鳳。感謝父親在讓我學琴的時候,不曾要求
我要成為一位鋼琴家,使我享受了琴音裡真正的快樂,現在,我從事
繪畫美術方面推廣的工作,也希望我們只給孩子一枝筆去畫彩虹,讓
他自己替自己去向未來預約幸福。
摘自台灣畫第8輯:美術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