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街
走到紐約的酒鬼街,就是陳昭宏的畫室了。
按過門鈴,出來一個比酒鬼更邋遢的男人,阿南大聲喚他:「
Hilo!」
Hilo又髒又亂的畫室,放著幾幅大裸女與大花蕊,有些只畫一半,
尚未完成。噴槍與油畫顏料的遺跡,把整個畫室搞得天翻地覆,彷彿
是忍者龜剛發飆過的戰場。
他熱情的遞給我們兩杯茶,低頭一看,裡面好像滲著咖啡色的
油畫顏料,味道怪異,我喝一口,把它當作酒。
他說話的聲音宏大,言詞卻有些模糊不清。說到近日的繪畫生活
,一下子咄咄逼人,轉眼間卻又潸然淚下。
他的手指頭發黃,說是煙熏的。他的臉也發黃,說是三天只喝咖
啡的結果。他的頭髮剛剪掉,在七十年代時期,他一直蓄著長髮,後
面紮個小辮子,原因是沒時間管理頭髮。
他的畫是曾經盛行美國的超寫實畫派,比相片更逼真。幾年前,
他的姊姊因乳癌割去左邊乳房,他哭著翻出一幅畫了二個大特寫乳房的
作品,一刀剪成兩半,帶著半張畫趕去醫院,見著姊姊劈
頭就說:「沒關係,妳去掉一個真的,我補妳另一個真的,還更年輕
呀!」
二年前某一天上班,樓下管理員說:「有人找,沒說姓什麼?」
「長什麼樣子呢?」
「唉呀,幸虧是白天,有點像鬼哪!」不久,陳昭宏出現了,那是久別後重逢。
經過幾次研商,1991年10月陳昭宏終於回國舉行離鄉二十
四年的首次大型個展。雖然超寫實畫派在美國已逐漸退燒,但是在所
有台灣囝仔中,陳昭宏無疑是這個畫派最頂尖的代表人。
摘自台灣畫第7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