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陽博士為美國十大廣告人之一，曾任聯廣公司、博陽廣告公司董事長，現為博報堂負責人

　　黃：以您一位國際人角度來看，目前台灣各方面國際化的情形如 何，尤其在文化美術方面？

　　楊：台灣是一個極商業化的地方，賺錢很快，有形價值的國際化 比無形價值的國際化更快，文化美術屬於後者，這是因為 台灣人很現實。戰後，人的價值變得很現實，文化發展最快的是有地 主、佃農、有閒階級(Leisure Classes)存在的地 方，也是文學藝術最大的溫床，後來成為資本主義社會，處處是生意 人與工人，誰還對藝術敏感？

　　俄國與法國文學藝術發展最好的就是在地主佃農關係存在的時代 。美術藝術發展需要有sponsor，現在社會已演變成商業與美術的 組合。

　　我看現在台灣人收藏，並不是為了發展美術，或個人享受，而是 為了賺錢。買藝術品投資賺錢在國外不是沒有，但比例上並沒有那麼 高。美術商業化之後，美術家由誰來培養呢？今天台灣美術家發展自 我的能力比以前好，如果有人澈底支持，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黃：請由西洋、日本的經驗看台灣畫的定位與未來？

　　楊：在商業工業社會中，美國發展社會的概念是「尊重美術」， 對美術的推崇是他們的一種社會任務，所以藝術家是社會的主角，地 位高、發展空間大；他們用「獎學金」制度來推荐優秀的藝術家。

　　日本則是靠傳統。版畫、浮世繪的發展，由封建時代對畫家、藝 術家的保護與用心，延續到今天國家給予「國寶級」的肯定，這些在 台灣都不曾有過。台灣已沒有地主、國家、社會的保護，只有商人的 炒作，這對畫家的成長沒有助力。

　　歐洲除了社會的認定，「教會」對美術的保護與發展， 功不可沒，如希臘羅馬…很早就建立起美術家的地位與發展空間。

　　台灣的先天條件不是很好，早期透過日本殖民政策的培養，有一 些西畫家產生，但並未完全發展出具有自我風格的作品；戰後，也不 突出，主要是因為背景條件沒有改善，例如社會政治的不穩定，以及充 斥留日留美留歐的各路學者，商業工業產業的快速發展，有 形大於無形，藝術家的社會地位仍舊不理想。

　　黃：您對本土畫走向國際化的實現，有什麼建議嗎？

　　楊：國家對美術的認知與努力的態度是很重要的。他們一直只講 故宮，那是過去的東西，不是不好，對未來的期望是什麼呢？飛機買 那麼多幹什麼？一架飛機可以培養多少美術家？

　　我在日本的畫展及美術雜誌上看見最近大陸畫家的發展比台灣快 又活潑，在台灣，我覺得應該爭取國際上美術館的展出機會，做一個 台灣畫的專題展覽會，將可以產生很好的效果。外國人的眼光都是十 分銳利的，這要集合許多人的智力，將我們美術家作品送到美國日本 去做短期展示會。國際化就是國際的認定，就是國際場合的出現。我 要強調的是，國際交流並不等於國際化，國際化是世界級的水準，我 們很容易可以做到國際交流，但郤停留在Local，我們不要永遠 只是Local。

　　黃：台灣今天本土意識高漲與本土畫的互動關係如何？

　　楊：越有主張就越有創意，本土思想很澈底，作品就會很突出， 「突出」是國際化的先決條件，我們可以有很具本土味道的世界級作 品。好的東西不分具象抽象，我是個欣賞者，我要的是享受畫裡的創 意與特色，我喜歡雷諾瓦，也喜歡莫迪里亞尼，我喜歡夏戈爾也喜歡 畢卡索，我看畫的範圍很廣大，目的是享受著其中的樂趣。

　　再回到本土畫，我想，外國對台灣本土畫認定成功的標準，不是 在一幅台灣景色的風景畫，而是在這幅畫有突出創新的表現方法。好 像日本畫家北齊自己發展出來的畫法、連梵谷都要學他。

　　黃：您認為台灣人有什麼特色？

　　楊：台灣只有二種人，一種是海盜之子、一種是農民之子，我看 ，在美術方面可能較有突出表現的，應該是海盜之子。

　　黃：再請問日本國際化的經驗如何？

　　楊：日本表面上（立前）很國際化，實則（本音）本質上是沒有 。因為在本質上他們的傳統力量很強，這些都成為表現在作品上的特 色，例如在陶器的發展，一直有他們自己的傳統特色。油畫雖受歐洲 影響很大，不過他們也很忠實的融入自己文化的發展，他們文化的承襲很 久，一直沒有斷掉。台灣的歷史變動很大，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極力保有自己的 思 想，創意與精神思想有密切的關係，這些我們應該可以慢慢培養出 來。

　　黃：我們年輕一代的畫家很多是留學回來，也畫國外流行的新東西。

　　楊：留學是看看，是增加見聞，終究，要製造自己的東西，只有 一個過程，那就是「要有自己的東西」，這是要由自己生長的背景去 挖。

　　黃：最後一個問題，在本土畫國際化的努力過程中，您對畫廊、 畫家、收藏家有何建議？

　　楊：畫廊應朝向國外美術館推介本土美術家作品努力，畫家要認 清自己畫價的價格並不等於美術的價值，對於收藏家，我想，與畫家 一樣的是追求價值比追求價格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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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台灣畫第11輯